雾抹

About：青峰大辉×黑子哲也

From：雾抹

 

001.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让你觉得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全世界无敌的。

 

002.

遇见你不过只是几秒钟的事情，而我却要为此花上往后大半生的时间来感激与你这场最初的相遇。

 

你说是不是有点太不划算了。

 

——吶阿哲，如果我跟你表白的话你会有什么反应。

——那首先青峰君你不是得要先跟我表白么。

 

——阿哲我喜欢你。

——嗯，青峰君我也喜欢你。

 

……

 

三月的阳光湿湿的，还有点温润。

 

青峰大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雨。教室里很安静，均匀的呼吸声响被窗外的嘀嗒雨声完全掩盖了下来，细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拿着绿皮课本的老师站在讲台上有感情地讲解着，语速缓慢得很，背后则是满黑板青峰看不懂的公式与那函数曲线。

 

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课本，书页哗啦啦地很快从眼前掠了过去。皱起眉露出无趣的神色，青峰轻轻地咋了一下舌，在合上书本以后就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前方的位置上。单手托着腮子，目不转睛地朝那个人的方向看去。

 

那个人坐在了前排靠窗的位置，身上穿着的是帝光浅蓝色的校服，是件面料单薄的衬衫，后背那漂亮的蝶骨会微微地突起。大概是由于教室内空气湿热的缘故，那个人不自觉地将长袖子挽了上去，掌心上的脉络清晰得近乎透明。青峰看见那个人在很认真地在做着笔记，时不时还会抬起头回应老师提出的问题。

 

虽然青峰并不认为讲台上的老师会注意到那个人的存在就是了。

 

不知不觉，青峰才发现原来自己和那个人已经一起度过了一年的时光。

 

——讨厌，小黑子怎么都只会传球给小青峰。

——废话，当然是因为在篮球上我和阿哲是最合拍的。

 

记得在他们初次取得全国冠军的那天，比赛结束后青峰拖着疲软的脚步，与黑子并靠着一起走在了回家的路上。那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暧昧的绯红色。一路上黑子都是沉默着的，青峰想他大概是累坏了吧。时不时地青峰还会撇过头去望几眼黑子，他是真怕他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

 

青峰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安静走完整段路程，就在他想着回到家后要干些什么好的时候，身旁的那个人却没由来地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听到黑子的话以后，青峰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表情迷茫地跟黑子的视线重叠在了一起。

 

他说阿哲你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青峰君难道你已经退化到了连别人的感谢也听不懂的程度了么。”

 

“喂阿哲，我怎么觉得你刚才好像说了好过分的话。”

 

“那一定是青峰君你太累所以出现幻听了，回家以后请一定要好好地休息。”

 

“阿哲你这混蛋。”

 

“所以我想说的是，”不想跟青峰继续吵下去的黑子，很快转移了话题，继而抬起头微笑承接过青峰的目光，“我只是想好好地跟青峰君你说一声谢谢而已。”

 

“我现在之所以能和大家一起在球场上打球，这一切都是青峰君你的功劳。”

 

“哈，发现你能力的人是赤司那家伙才对吧。”

 

“不是这样的，青峰君。”

 

黑子摇摇头，语带执拗地否定了青峰的话。夕阳的余晖洋洒在天边，模糊了黑子脸庞的线条，他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青峰看见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有光在晃动。

 

“发现我能力的人的确是赤司君没错，可是一直在我身边鼓励着让我不要放弃的人，却是青峰君你。”

 

“无论是在最初我说要放弃篮球的时候，还是后来监督决定要将我降格的时候，青峰君你都一直在我身边以你的方式鼓励支持着我。”

 

那时他说如果连青峰君你也一起降格了怎么办，然后你很快回了一句那只要我们把比赛打赢不就好了么。所有人都在质疑着他的能力，然而就只有你，只有你由此至终都是这样相信着他。你把他过往所有的努力都看在了眼里，在那个你说你们一定会赢的时刻，你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庆幸遇上了你。

 

这样无条件地信任着他。

 

其实早已有过很多这样或是那样的瞬间，足以让你在他心中成为绝对的存在。

 

“能够和青峰君你相遇，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谢谢你，青峰君。”

 

青峰在听见这话后不禁瞪大了双眼，嘴微微张着，脸上写满了吃惊的表情。他就这样呆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要怎样把话接下去。

 

有光和热风从远处漫了过来，打在脸上黏黏的。青峰咽了一口水，向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就将自己与黑子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而视线则又是这样稳稳地落在了那个人身上。

 

在深深舒了一口气以后，黑子看见青峰突然朝他咧开嘴，笑了。

 

“笨蛋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彷佛是察觉到黑子疑惑的目光，青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还不明白么，你之所以能够和我们站在同一赛场上，不是因为谁说的一句什么话，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监督和红村队长他们都同时认可了你的能力。”

 

“赤司不也说过么，他只是料想到一个潜在的可能性，而真正想出视线诱导这一招式的，却是阿哲你自己。”

 

“我可是一直都知道的，阿哲你每天都会练习到很晚，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努力。”

 

说到这里的青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紧接着在黑子还没反应过来前，就一把揽过了黑子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故作神秘地朝他笑了笑：“而且啊。”

 

“而且为好朋友做这些事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么，下次再跟我说这些客套话的话，揍你哦阿哲。”

 

“青峰君……”

 

被青峰紧紧揽住的黑子，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很久以后才回了这么一句话。青峰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伸出另外一只手习惯性地去揉了揉黑子的头发。冰蓝色的发丝柔顺掺杂在指间，于是青峰不由自主地小声感叹了句阿哲你的头发好软。

 

然而这时身下人却发出了不满的抱怨。

 

“青峰君请你不要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

 

“阿哲你这时候就该要大方一点。”

 

“请容我郑重地拒绝。”

 

“好过分，你刚刚都不是这样的。”

 

“不过，”青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收回搭在黑子肩膀上的手，歪着头，口吻略带疑惑，“阿哲你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

 

“赤司那家伙看重的是你存在感稀薄这一点，这就意味着在今后你必须不断将你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我说这样真的好么。”

 

“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受吧阿哲。”

 

听着听着黑子突然就觉得鼻子一酸。

 

你很想笑笑说其实那并没什么。可是。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又会愿意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稀薄难以察觉。

 

从来都这样的一个人问过你这样的一个问题。

 

他问这样真的好么，他说就算是你也还是会觉得难过的吧。你以为你掩饰得很漂亮，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这样不着痕迹地，用着不在意的口吻说你已经习惯了。可是那个人却还是如此轻易地一眼就看穿了你。他懂得你的强大，同时却也深谙你的软弱。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期待。无论被他人遗忘忽略多少次也好，你都可以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淡然地，变得坦然接受起来。

 

你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你以为你习惯了。你以为你是真的变得无所谓了。

 

直至那个人出现，站在你面前说阿哲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所谓的吧。

 

青峰的话像是八月天坠落在花骨朵上的点点雨滴，以最柔软的姿态敲击着黑子心壁。

 

“就算是这样。”

 

黑子故意把话说得很慢，拖延着尾音把调子拉得老长。

 

“可是就算是这样，青峰君你不也一样找到了我了么。”

 

只有你发现了我。只有你。

 

——谢谢你，青峰君。

——不是都叫你不要再跟我说谢谢了么，笨蛋。

 

……

 

下课铃声将青峰从倒流的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中来，见青峰还是一脸茫然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旁边的同学碰了碰他的手臂说，青峰君已经下课了。青峰笑着跟同桌说了声谢啦，转而又继续朝那个人的方向望去。那个人的背挺得直直的，好像还在收拾东西。大概是感觉得到青峰的视线，黑子回过头，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没，没什么。”青峰连忙摆了摆手，站起身子走到黑子的身旁，把手撑在课桌的桌面上，轻声跟他说阿哲我们等下一起去篮球馆吧。

 

待青峰和黑子去到篮球馆的时候，队员们大都已经来齐开始在那训练了。赤司催促着让他们赶紧去换衣服练习，青峰嫌他啰嗦就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

 

“大辉等下你给我出去跑十圈外圈。”

 

青峰听完以后立刻回过头，大声埋怨说赤司你怎么能这样，阿哲他不也一样跟我迟到了么，再怎样也应该让阿哲跟我一起罚跑。

 

“青峰君你这样说我可是会很认真地生气的。”

 

“阿哲你根本就是不想被罚跑而已吧。”

 

赤司看着一直站在前方吵闹着的两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轻轻拍了拍手，用眼神示意他们快点进去活动室换上训练用的球衣。

 

有时候有些故事往往就是这样偏离剧本，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的。

 

好比说现在。

 

青峰大辉在他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在看到情书的瞬间青峰很明显地就愣了，呆呆站在柜门前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是个样式精致的浅粉色信封，溢着香气，上面的字迹很清秀，一笔一划地将青峰的名字写得工工整整。

 

一旁的黑子察觉到青峰的异常，手指稍稍用力去戳了戳青峰的肩膀。

 

他问青峰君你怎么了。

 

终于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的青峰，侧过头，眯起藏蓝色的眸子用着一副不可思议的口吻，朝身边已经换好衣服的黑子这样说道：“阿哲你是什么时候把这玩意放进去的。”

 

 

 

篮球部的大家知道这件事以后，在得到赤司的点头默允后，全都丢下练习围到了一起，吵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黄濑一脸欣慰模样地拍了拍青峰肩膀，感叹说太好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女生会喜欢上小青峰你的。说着说着，还很夸张地掏出纸巾哭了起来。绿间视线微微朝青峰手中的情书瞟了瞟，语带轻蔑，透明的镜片泛出了冷冽清光：“有空讨论这些的话，还不如让我去多练习几个投篮。”

 

听到了绿间这句话的桃井，激动得立刻就站了起来，手指着绿间大声反驳说绿间君，你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那可是人家女孩子鼓起勇气才写出的信啊，而且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不就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可以在一起了么。

 

“好啦好啦，小桃子你先不要那么激动。我觉得小绿间之所以会这么说，大概只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女孩子的情书而已。”

 

“黄濑你给我闭嘴。”

 

“啊咧啊咧，”来得比其他人都还要晚的紫原，手捧着大堆味道奇怪的美味棒，歪着头有点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天天吃到美味棒了么。”

 

“可是小紫原你现在不已经是天天在吃美味棒了么。”

 

“无论你想吃多少，全部都会买给敦你的。”

 

直接略过了黄濑的存在，位置稍靠后的赤司很自然地接过了紫原的话。也许是觉得话题扯得实在是有点远了，赤司在说完这句话以后，顿了顿，转过头看向青峰，看似巧妙实则牵强地将话题转了回去：“那封情书你看了么。”

 

“那大辉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而当事人则一脸坦然地表示字太多了，不想看。

 

“青峰君，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黑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青峰看着黑子，觉得他的态度认真得出奇，刚想要开口询问，却不料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就被对方生生打断，抢去了对白。

 

“再怎么说那也是对方满怀心意写出来的东西，青峰君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心意被别人这样随便对待吧。”

 

“所以青峰君你一定要认真看完，好好回复对方才行。”

 

“诶，好麻烦。”

 

 

 

赤司跟青峰说大辉今天你可以早退，但前提是回家以后你必须要好好读一遍那封情书。

 

就算能够翘掉练习，青峰也没表现出多高兴的反应。赤司制定的训练固然可怕，只是翘掉训练也就意味着他今天不能跟着大家一块打球。青峰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在家附近的公园那进行投篮练习，但远不如跟大家一起的时候来得有趣。

 

尤其在认识了黑子以后。

 

黑子的篮球还不成熟，还在一点点地成长着，无论是在技术还是体能上都远远比不上自己。

 

但青峰就是愿意跟黑子呆在一起打球，看着对方笨拙的投篮他会忍不住笑出声，成功激怒对方后要说上好多遍抱歉，最后回家路上给他买上一杯香草奶昔这事才算真正完了。

 

闲来无事的青峰开始在帝光校门前的林荫道漫无目的逛了起来。

 

篮球部里的训练结束以后，青峰常常会跟黑子两个人一起走在这林荫道上。肩并肩地，彷佛眼前拉开了条看不见的细线，谁也不会越过超前谁也不会被落下。阳光会顺着他们的轮廓勾勒出一段完好的弧度，从肩头跃过锁骨。

 

沿路可以看见许多牵着手的情侣，女生们大都喜欢依偎在男友身旁，你侬我侬的甜腻模样惹得只身走着的旁观者在心中愤然举起了火把。有一次青峰曾经跟黑子开玩笑说，阿哲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对恋人。

 

你看我们每天都一起回家，放假的时候也会一起去买东西，不仅参加过夏日祭进行过新年参拜，而且前不久还一起去看了很漂亮的烟火。你看这通常不都是情侣间才会做的事么。

 

“按青峰君你这么说的话，桃井小姐和你看上去不是还更像一对恋人么。”

 

“我和五月那家伙才不可能，那家伙就只会在我耳边唠叨。而且她也不会打篮球，还是跟阿哲呆在一起的时候最舒服。”

 

“青峰君你还真的是个满脑子就只有篮球的笨蛋。”

 

勾起一贯的笑容，黑子停下脚步，停在了与青峰相隔几步之遥的位置上。语调平稳，神色还是那样淡然得很。

 

他说可是青峰君我们又不可能接吻。

 

“什么。”

 

从前青峰曾经问过黑子，问他阿哲你喜欢跟什么类型的人交往。没料到青峰会这么突然地问自己这么一个敏感的问题，黑子先是愣了愣，沉默老半天，然后才缓缓向青峰这样开口。

 

黑子说他喜欢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放弃，带着些微孩子气的，强大且温柔的人。

 

“什么嘛，”青峰觉得黑子的回答是在敷衍，“哪里会有这样的女生。”

 

“阿哲你的品味还真奇怪。”

 

后来黑子就再也没有出声了，只是静静地朝青峰笑着。冰蓝色的苍凉在眼眸里仓皇而过。

 

不对哦，青峰君你说得一点也不对。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于这世界上的。

 

那个人啊，他啊现在就正站在我的面前。

 

不过青峰君你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也没这个必要。

 

到底该要怎样去定义这么一段感情，竭尽全力地去隐瞒不想让它暴露在空气当中。被冠以沉甸甸的怅惘思念，在时光的冲刷下会越发显得汹涌难以覆盖。你知道终有天总会有那样的一个女孩，是你认识的或是你不认识的，在往后三年或是五年的时光里，会微笑着闯入那个人的世界，肆意成为他生活的全部。

 

赤司很认真地问过你说，哲也你真打算不告诉给青峰听么。他说如果你不说的话，那个笨蛋一辈子也不会懂的。

 

而你只是笑着摇头。

 

“我们不可能做到的，像是恋人间的接吻。”

 

不光只是接吻，还有牵手也是。如果两个男生牵着手走在街上的话，肯定会引来许多非议的目光。青峰君你跟我说我们就像一对恋人，做了许多恋人才会做的事。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你看我们不是就连最简单的牵手也做不了么。所以我和青峰君你啊，是注定成为不了恋人的。

 

两个男生的话，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在一起。

 

——所以别说笑了。

——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会在一起。

 

——才不是说笑。

——如果那个人是阿哲的话，无论是接吻还是牵手我都可以做给你看。

 

那时的青峰在说完这句话后，完全没有理会黑子那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牵起了黑子的手。一切看上去都是那般理所当然。

 

左边那个人跃动着的脉搏跳声，很清晰地传到了右边另一个人的手里。呼吸变得痛苦，心脏就像是被对方死死地，死死地握在了掌心里头。

 

黑子看见那个人正看着自己，笑得像个孩子。他说阿哲你看，我这不就牵起你的手了吗。

 

 

 

前方街道的转角处是一家人气极高的店子。

 

奇迹世代们有时在放学后也会结伴到这家店子来，一般都是为了给关系好的女生挑选礼物。唯独就只有青峰一个人来得少，次数掐着手指就能数得出，他总觉得就只有小女生才会去这样一类的店子。

 

推开门，柜台前的老板娘抬头望了眼青峰，继而露出温婉的笑容，问他怎么不见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生。

 

上一次和黑子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冬末春初的二月时分，情人节的余温迟迟不见降下还在不断扩散着。店里摆着的几乎全都是情侣款式的饰品，那时青峰取笑过黑子说，阿哲你又没有女朋友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阿哲他还在参加社团活动，今天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青峰原本就对这种类型的店子不感太大的兴趣，在粗略看了一眼店子内的饰品以后，他很快就又觉得无聊，转身想要离开。

 

然后他听见身后的老板娘跟他说，上次那对挂饰还没卖出去哦。

 

见青峰仍是满脸疑惑，老板娘抿着唇，走出柜台，指着右手边的一对挂饰说：“上一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这对挂饰。”

 

那是一对由深蓝色和浅蓝色组合而成的球形挂饰。圆圆的，上面粘着些廉价的小碎块。

 

她说难道你都不打算送他一个么。

 

“我和阿哲又不是在交往，干嘛突然要送他这个。”

 

那天青峰看见黑子站在那对挂饰前看得入迷，于是青峰就走过去调侃了一句说，阿哲你又没有想要交往的人，干嘛要那么认真地看这些东西。

 

“还是说阿哲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喜欢上别的什么人了。”

 

青峰觉得那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他以为黑子会像平常一样气鼓鼓地反驳，哪知道黑子在听到他的话以后，慢慢放开了手中的那对挂饰，然后抬起头，跟他说你猜对了，我确实有着个喜欢的人。

 

“不过青峰君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猜得出那个人就是了。”

 

按青峰原本的设想，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很执着地追问下去。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很平静地回了句是么，然后就低下头去玩弄那些他根本不感兴趣的挂饰。连他都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惊讶，莫名的怅然若失错觉感满满。那是他怎样也说不清的。

 

同样听到黑子这句话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前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后来青峰过于平淡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原本以为，青峰也会像许多同年龄的男生一样，吵闹着直到好友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为止，又或是起哄说要替对方告诉那个女生。

 

然而青峰都没有做这些。他只是把头垂得低低的。

 

少年们的心思明明就是这样好懂，偏偏有的人就是猜不透。该是要抱以同情，还是要羡慕这段再也不能重来难以复制的青涩时光。

 

老板娘把挂饰取了下来，青峰却猛然缩开了手。

 

我和阿哲又不是在交往。我没有送这个给他的理由。

 

他原本是想着这样回答的。

 

只是那瞬间他恍然想起，想起前不久的某一天，在他跟黄濑说完黑子喜欢的类型以后，黄濑随口吐槽了一句什么嘛，这说的不就是小青峰你么。

 

“黄濑你傻啊，我和阿哲两个都是男的。”

 

“又是小青峰你自己说就算跟小黑子接吻也不介意的。”

 

“不介意是一回事，两个男生交往又是另一回事。”

 

“我又没说小黑子喜欢的人就是你，再说我才不要把小黑子让给小青峰你。”

 

——不过，赤司和小紫原两人不也是在交往么。

——所以说只要两个人相互喜欢，就算性别相同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吧。

 

就算彼此都是男生，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喜欢跟对方呆在一起的感觉。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听见对方提到喜欢的人时有了刹那的失神。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认为就算跟对方牵手亲吻也没有任何不妥。

 

你之所以会和他一起牵着手走在那条很长的林荫道上，你之所以会和他去看那场很漂亮的烟火，你之所以会和他在新年的时候结伴到神社里参拜，许愿说希望以后还能一起打球，希望能一直伴随对方走过一年又一年的参拜。你之所以会和他做过那么多像恋人一样的事情，不就正是因为喜欢么。

 

为什么就是不懂，不懂其实自己早就越过了那条所谓的，被标榜为友情的界线。其实你只是在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意，装作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意罢了。

 

清楚知道这些以后，还会这样无可救药地喜欢着你这个笨蛋的，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其实你从来都清楚得很。

 

青峰跟老板娘他要买下这对挂饰。

 

他说他有一个想要送给的人。他说有一个送出去的理由。

 

……

 

那是个很安静的女生。

 

及肩的黑色碎发，脸颊微红，表情里有着难以掩藏的期盼与怯意。在青峰苦恼着到底要怎样开口说第一句话时，眼前的这个女孩却忽然怯怯地传来了一句，我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注意青峰君你了。

 

青峰说他知道。在看到她的信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昨晚青峰回到家打开那封情书后，惊讶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他曾参加过的球赛，青峰在每一场比赛里的得分还有表现都包含在了其中。在每一段的最后，女孩都将自己对青峰的感觉作为了结尾部分。她说她也许不能像青峰热爱篮球那样爱着篮球，但是她却可以像青峰热爱篮球那样来爱着他。

 

见面的时间约在了下午放学后，地点是在帝光图书馆前的那条小道上。她希望那时青峰可以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那么青峰君你的答复是……”

 

“…抱歉。”

 

女生问那青峰君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么…”

 

青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句大概算是吧。

 

“有点好奇那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家伙啊，”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青峰此刻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个子小小的，却意外地倔强。而且还是个品味很奇怪的人，基本上我跟那家伙也就只有在篮球这方面还算合得来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青峰挠挠头，接着说了下去，“就觉得一定得要是那家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总是会陪伴在自己身旁，用着毫无平仄起伏的语调去念自己的名字。夏天的时候青峰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他的冰棍，那个人会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跟他说青峰君请你不要再这样了。可是青峰心里很清楚，每一次他都是故意让他吃到的。冬天的时候青峰会边抱怨说好冷边把手伸进她的口袋里，那个人会皱着眉，不情愿地埋怨说青峰君你自己不也有口袋么。可是那个人却从来都不会主动松开青峰那紧握着自己的手。

 

明明就有过许多像这样的瞬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看清那其实早就已经乱成一团，无处可逃的感情。

 

青峰曾当着奇迹们的面这样说过，我和阿哲可是最合拍的，你们任何人谁都比不上。他说我和阿哲，我们两个在球场上的时候是无敌的。

 

他是他的光，他是他的影。光与影交汇在一起会力压冲倒这世上任何洪流。

 

那时的青峰语带骄傲，言语间渗出的全是满满的炫耀意味。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

——让你觉得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全世界无敌的。谁都比不上。

 

就只能是那个人。

 

非他不可。

 

 

 

临放学前桃井叫住正要迈出教室的青峰，问他准备怎样回复那个女生。青峰回过头，挑了挑眉，用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你问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直接拒绝。”

 

“笨蛋阿大，你怎么能说得那么直接。”

 

“不要忘了对方可是个女孩子。”

 

“烦死了，那五月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说。”

 

“阿大你这语气到底是算什么。”

 

“算了，反正就凭你这个粗线条满脑子只知道篮球的笨蛋，肯定不能理解人家女生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向你表白的。”

 

那份亲口向对方说出喜欢的艰难你会懂么。

 

他一直都懂。

 

……

 

每年三月，东京城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樱花祭。在祭典里可以吃到许多由樱花制成的精致点心。青峰喜欢吃那种透明的，咬上去软软的却不会黏牙的樱花糕点。那樱花糕晶莹通透的很是好看的摸样，隐约还可以看见内里的樱花花瓣。黑子则喜欢喝那种被大朵樱花泡开了的热茶，握在手里暖暖的，弥留在唇齿间的全是那淡淡的樱花香味，会一路跟着他从街道的这头走到那头。

 

祭典开始的时间实在傍晚，天色开始变得昏暗，白昼也逐渐被收拢了起来。青峰抬头望了一下天，发现天空里还掺杂着几分暖色泽的橘黄。这时的气温还不算太高，穿着浴衣会微微感受到凉意。

 

“抱歉我来晚了，青峰君你等很久了吧。”

 

“我也才来没多久，阿哲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与你相比，我等你的这段时间又算得上什么。

 

你说对吧。

 

该说抱歉让你久等了的人是我才对啊。

 

黑子以为按青峰的性格说来，他一定会满脸黑线不耐烦地朝自己抱怨，大声叫嚷着。可是他都没有这样做。这让黑子觉得今天的青峰确实是有些奇怪。

 

“姑且就让我事先问一句，”黑子歪着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向青峰这样说道，“青峰君你今天没有被车撞到，或是被门夹住了脑袋，又或是吃错了什么过期的东西吧。”

 

“阿哲你说这些话是想要找打么。”

 

“那青峰君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像是脑子被烧坏了之类的。”

 

“再这样说下去就揍你，阿哲。”

 

——青峰君请不要这样。

——你本来就这么黑了，再皱着眉的话会显得更吓人的。

 

——真可怕呢，青峰君你。

——喂，阿哲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么。

 

黑子说他想要去那边的摊档先买一杯热茶，然后青峰就跟他说，阿哲在买热茶前你能先听我说几句话么。

 

那双与大海有着相同颜色的眸子，此刻就这样直勾勾地朝黑子望去。认真地深沉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有樱花被风吹得纷扬，漫漫落到了黑子的脚边。混着湿润的泥土渐渐褪去了原本的颜色。

 

黑子就是在这时向青峰开口的。

 

“青峰君你是不是想要跟我说你没带够钱。”

 

“阿哲你这混蛋给我闭嘴。”

 

从之前就开始攒积下来的怨气，像是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全都毫不留情地明晃晃指向了那个人。青峰大辉握紧了拳头，很努力地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手上的青筋却突兀得有些吓人。

 

然而当事人却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眼神迷离表情迷茫地问他，那不然青峰君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被黑子这么一问，青峰反倒变得了支吾了起来，就连原本记得牢牢的台词现在也有些想不起了。喂那边那几个甲乙丙丁，你们谁有空麻烦把剧本拿过来给我看一下。劳资特么的真的忘词了。

 

青峰觉得他事先应该先准备好一张小抄以备不时之需的。他现在真的后悔了，超级后悔。

 

见青峰在说完那句话以后，便整个人当机似了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连一点要再开口的意思也没有。于是黑子转过身，默默扔下一句青峰君我要去买热茶了，你先在这里慢慢回想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吧。

 

“等等，阿哲你先别走，”青峰慌忙拉住了黑子的右手，随后又很快松开了手，从浴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对挂饰，笑着敞开了手心，“这个，给你。”

 

他说深蓝色的那个是我的，浅蓝色那个则是阿哲你的。

 

黑子问他为什么要送这个挂饰给自己。

 

“那个，因为阿哲你看上去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而且，而且那老板娘也有说过很漂亮。”

 

渐渐地，青峰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

 

“就只因为这样吗。”

 

“嗯就只因为这样。”

 

无声的沉默迅速从两人身边扩散开来。

 

从一秒到两秒，再从两秒到三秒。

 

实在无法忍受下去的青峰，率先打破了这场短暂的沉默：“那个，阿哲你喜欢吗。”

 

“这个挂饰，阿哲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

 

“谢谢你，青峰君。”

 

“那么我呢。”

 

青峰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就提了上去，语气也变得焦急难以按耐。黑子看见他的脸庞被一旁的灯笼照得通红的。

 

“那么我呢，阿哲你喜欢我么。”

 

有风哗啦从耳边划过，曾经有过那么的一瞬间，黑子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若不是看见到了那个人藏在表情底下的小心翼翼，他就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

 

有时黑子也会忍不住去想，哪怕就只有一次，他也想听听那个人亲口跟自己说一句我喜欢你。他想知道，那个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孩子一样害羞，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感到忐忑，感到紧张，感到不安。

 

而现在他总算是知道答案了。

 

黑子哲也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在抖。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你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着你么。

 

不对哦。你说的不对。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啊，莫过于就是被喜欢的人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看着。认真地彷佛整世界整宇宙只能容得下你一人。

 

就像现在那个人这样看着你一样。眼里全是他从未流露出过的温柔。

 

是只对你一个人才会有的温柔。

 

黑子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努力地想要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再平静些。他将浅蓝色的挂饰拾起，指尖触及高温度的掌心，觉得下一秒就要被融化。

 

手指要被融化了。脸颊要被融化了。

 

连心脏也要跟着被融化了。

 

“喜欢哦。”

 

“我啊，可是喜欢青峰君你很久很久了。”

 

青峰听到这句话后就笑了，笑得像个孩子。黑子想起上一次他牵着自己的手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笑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是怎样的耀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整个人都发着光。

 

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了。

 

再然后青峰一把揽住了黑子，开始很用力地吻他。他把他抱得紧紧的，彷佛像是想要把全身的力气都揉进对方身体。这一次黑子听到的，是那个人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

 

这样真切。

 

这一次心脏真的要被融化了。两个人都是。

 

那些早前盛开遍了整座东京城的樱花，掺杂在和风里逐渐拉成了场缠绵的细雨。那些樱花落在他们的身上，混在了他们的吻里。甜甜的，腻腻的，是樱花独有的味道。

 

青峰亲吻着他的唇瓣，分离，又再度吻上。

 

满唇齿的樱花香。

 

“这样一来，阿哲你就不用去买樱花茶了。”

 

……

 

“阿哲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它们捞上来给你看的。”

 

此时此刻青峰正蹲在了捞金鱼的摊位前，大声朝另一边叫嚷着，说他一定可以做到的。表情看上去颇为大义凛然，一副誓要与君同归的豪壮气势。

 

可是话说着说着调子忽然就蔫了下去。

 

“所以阿哲你这混蛋也不要给我站那么远啊。”

 

大概是嫌青峰太过丢脸的缘故，黑子独自站到了人群以外的地方，很小声地说了句不，不用了。青峰君你自己玩得高兴就好。

 

“还不是因为阿哲你说要捞金鱼的。”

 

“我怎么知道青峰君你的水平会这么烂。”

 

明明就那么喜欢捉小龙虾还有捕蝉，为什么单单就是个捞金鱼的游戏青峰君你也可以玩得那么差劲。说起来，在河边捉小龙虾不是比这个要难上好几倍么，所以说难道一旦出了深山青峰君你这些技能点就会重新清洗归零么。

 

可以的话能麻烦青峰君你赶快回山里去吗，不过一旦遇到蜜蜂，青峰君你会吓得哭出来吧。

 

“胡说我才不会哭。”

 

“这可是从桃井小姐的情报那得来的。”

 

“可恶…”

 

青峰在心里忿忿想着，五月这个该死的女人。以后要将阿哲的时间全部占去，让那家伙一步也不能接近阿哲。不，应该说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以再接近阿哲。

 

因为现在的阿哲是属于我的。

 

谁也抢不走。

 

想到这里青峰情绪变得高涨了起来：“阿哲你别小看我，我一定会把它们全都捞上来的。”

 

决定不再理会黑子的青峰，马上又专心致志地捞起了金鱼来。黑子无奈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以后要是青峰满脸期待地跟自己说阿哲我们去捉小龙虾时，自己该要怎么办才好。

 

真的，很丢人啊。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人群里蓦地想起了一阵欢呼掌声。黑子朝那个人的方向望去，发现那个人正一脸得意地提着手中的那条金鱼。

 

他用手指了指那条金鱼，得意地说只要是阿哲希望的，我全都可以帮你实现。

 

看着那金鱼在塑料袋里游动的可爱模样，黑子抬起头跟青峰说不过啊，青峰君你知道么。

 

“传说金鱼就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七秒钟一过，无论什么人，或者是谁说过的一句什么话，它们全都会统统忘光，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青峰在这时则是时间恰好地愣了三秒。

 

然后，爆发。

 

——阿哲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你该不是想要反悔，所以就想趁势推托说你将我的告白忘得一干二净吧。

 

不要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阿哲你怎么能那么快就不要我了！！！！

 

“我说，青峰君你到底是怎样才会联想到这个的。”

 

“诶，那阿哲你想说的不是这个么。”

 

“会这样想的也就只有青峰君了。”

 

“就是说你现在还喜欢着我，然后我的告白还有效么。”

 

“嗯。”

 

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青峰再次笑了。

 

“就算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又有什么关系，”青峰轻轻从后面揽过黑子的腰，低下头在他的耳边这样说道，“如果你忘了的话，那我再说一遍给你听不就好了么。”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只要你愿意，无论让我说多少遍都可以。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这样一直说下去。

 

直至天荒。

 

直至地老。

 

……

 

003.

青峰大辉最喜欢的人，永远只有黑子哲也。

 

 

 

FIN.

FT：老早以前的文了，在文档里看到一时心血来潮就改了点情节和不太喜欢的地方，当是小篮球三期开播纪念顺便也刷一发青黑存在感w 希望三期能如愿看到帝光篇，真的最喜欢青黑酱了w